“纤纤玉手巧轻柔,六彩交相丝线游。”妈妈剪下最后一缕丝线,用手轻抚过我的面庞,微笑着,久久地将我凝望。窗外,一只蝴蝶看到了我,翩翩而来,围着我起舞。
我是一件来自成都的工艺品。在位于锦里的这座木雕古楼里,我清楚地知道:我是妈妈心血的结晶。“桃花开蜀锦,鹰老化春鸠。”诗人们说我比桃花灼灼其华。尽情享受着大家的赞美,我清楚地知道:蜀国——蚕丛之国,这里桑蚕丝绸业起源最早;蜀锦——天下母锦,是丝绸之路上最为贵重的商品之一;锦官城——这个美丽富饶的地方,户户有刺绣,家家有绣娘… …潺潺的流水,翠绿的荷塘,妈妈手执轻纱轻轻浣洗。冷不防,手上的轻纱不知被谁抢走了,到处传着。她气坏了,赶忙去要,嘟着小嘴,摇摆着身子生气。哦,原来是那个健壮的船夫摇着木橹正轻划过锦江……
岁月,繁华了谁的心?
门外传来一阵发动机的轰鸣声——妈妈是这里最后走的人,她用那被岁月亲吻过的手再一次抚过我的面庞。扶着早已落满灰尘的雕花木门,妈妈恋恋不舍地回头,再一次深情地将我凝望。伴随着一座座高楼大厦拔地而起,我伤感地知道:成都,这个美丽富饶的地方,当人们为了名利四处奔波时,便再也没有了“濯锦江边两岸花,春风吹浪正淘纱。”的美丽风景。
光阴,遗失了谁的韵?
不知过了多久,我被送到另一个地方。耀眼的灯光打在我的身上,盖过了金丝银线的光泽,压抑得我喘不过气来。最近,在我身边,来了好些同伴。她们来自工艺品厂。现代化的织机使她们出落得完美无暇,但近在咫尺,我却闻不到她们灵魂的香气。伴随着工业化的进程,我清楚地知道:方便快捷的生产方式,冲击着传统文化艺术形式,荡涤了其间沉淀的文化韵味——手工织机已经被现代织机取代,她们已不叫工艺品,而叫工业品了。
流年,沾染了谁的梦?
那天,我做了一个梦。梦里阳光正好,透过树叶洒在绣床上。妈妈正轻柔地编织着一幅“流水落花图”,每一针落下,都连着专注的眼神;每一针捻起,都带着手指的温度。梦醒时分,我绝望地知道:我已经跟不上时代发展的步伐,即将被历史的长河淹没。
“流光容易把人抛,红了樱桃,绿了芭蕉。”我是一幅不会说话的蜀锦,聚中华历史和文明于一身,在经纬交织中演绎着中华民族几千年的历史进程。在岁月的匆匆中,你是否还愿意挽花提牵、投梭打纬,将千年光阴,点点织入寸寸蜀锦?
濯锦江边两岸花,春风吹浪正淘沙。
女郎剪下鸳鸯锦,将向中流匹晚霞。